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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陈述第一次跟祝愿回家过年,就碰上了祝司年挨家法。
    本来热热闹闹的饭桌,在祝司年那句“我结扎了”之后彻底沉寂了下来,唯有祝愿被呛到的咳嗽声。
    祝愿接过陈述递来的水喝了口缓了下,抓着他的手臂有些恍惚。
    温芃也有些恍惚,她是真不知道这件事。
    “你刚刚说什么?”祝老爷子眯起眼,放下了筷子。
    老爷子在商场叱咤风云一辈子,年纪大了成了个和蔼老头,骨子里祝家人的狠厉却一点未减。
    陈可可还没见过祝老爷子这副模样,屏息不敢动。
    祝愿倒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,还凑到陈述耳边嘀咕了句:“一会有好戏看了。”
    祝家人丁兴旺,可主家却只有祝维泱这一支。
    祝司年继承祝家是板上钉钉的事,娶了温芃老爷子虽然觉得门不当户不对,但到底是祝司年有错在先,他也就没加以阻拦。
    老爷子想的是,孙子不行,到时候孙子的儿子他来好好养着总行了吧。结果突然跟他说孙子结扎了,思想古板的老一辈人当然没法接受。
    祝愿身上没流着祝家血,流着祝家血的陈可可又从小流落在外,就算这俩的对象入赘生了孩子,那也算不得是祝家人。
    祝司年这一结扎,在祝老爷子看来祝家的血脉就断了。
    他气得横鼻子竖眼,饭都没吃完就把人拉进了书房。
    祝愿心里有点不舒服,倒不是心疼祝司年,是觉得祝老爷子这样不尊重陈述。
    她不打算结婚,带陈述回家吃饭也只是因为见不得他一个人可怜兮兮在家过年,同时也是因为受不了邱丽的催婚。
    第一次把男朋友带回家,年夜饭都没吃完就给人看了家丑。祝愿心情郁闷得要死,怪祝司年为什么要在今天把结扎这件事说出来。
    陈述倒觉得没什么,相反还琢磨着选个时间也去医院把结扎手术给做了。
    “你也想结扎?”祝愿有些惊讶。
    陈述是孤儿,她一直以为他会想要个孩子来着的。
    “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?结扎会安全一点。”陈述将刚刚剥好的橘子塞进她嘴里。
    祝愿含糊不清地说:“话是这么说啦,不过你不喜欢孩子吗?我以为你很喜欢呢。”
    毕竟被那群小朋友缠了一下午都没有一点不耐烦,不喜欢小孩子的话很难做到在叽叽喳喳的环境里忍受那么久。
    陈述摊开手让祝愿把籽吐出来,又塞了一瓣给她。
    “还行吧,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。”
    “那你不想要个孩子吗?”
    “你生的我就要。”
    “做梦,我死都不会生。”
    “那你问那么多干嘛?”
    “这不聊天嘛,不聊算了。”祝愿冷哼了一声,从他手中抢过橘子给自己吃了起来。
    他俩在这边咬耳朵,坐一旁的邱丽听的一清二楚。
    “孩子不孩子的另说,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?”
    祝愿一听结婚就头疼,索性拉祝司年当挡箭牌:“我哥什么时候生孩子我什么时候结。”
    邱丽:“你哥都结扎了,他一辈子不生你一辈子不结哦。”
    祝愿:“哎呀,再做一个手术不就又能生了嘛,多大点事。”
    祝愿是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,反正就算祝司年不结扎,温芃也不会给他生孩子。
    祝老爷子发那么大火,无非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掌控不住祝司年了。现在书房里肯定是新仇旧账一起算,前段时间还听说祝司年弄走了公司几个老元老,全都是祝老爷子的朋友。
    但这些事情温芃是不知道的,她到现在都还没从祝司年结扎这件事里缓过神来。
    她一直以为祝司年是想要孩子的,因为他曾经说是不是一定要生个孩子才可以留下她。
    温芃的回答当然是否定的。谁都没法留住她,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也不行。温芃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,她只会为自己而活。
    祝愿拍了拍她的肩道:“别想太多,他顶多就挨顿打。”
    温芃抿唇笑了笑,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。
    她在盘算要不要趁现在这个机会逃跑一次。身份证放在保险箱里,她或许可以猜出密码。选最近的一趟航班,去哪都行,哪怕等祝司年处理完事情就会不费力气地把她找到,但起码她能享受到短暂的自由。
    可还没等温芃向祝愿寻求帮助,祝司年就从书房里出来了。
    他脸色有点苍白,身上的衣服也换了,祝愿一瞧就知道他挨了打。
    “哟,还能站起来,有进步啊。”祝愿幸灾乐祸。
    “比你好,上次不知道是谁挨了一鞭就吓晕进了医院。”
    祝愿本想回怼看见陈述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,又憋了回去。
    祝司年背上的伤正隐隐作痛,他看了眼温芃,神色自若地跟亲戚们道别说要回家了。
    温芃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失败了,她有些沮丧地走到了他身边,乖乖牵住他的手。
    车是司机开的,一路上祝司年都闭着眼,呼吸有些沉重。
    他额前有着细密的汗珠,温芃盯着他看了好一会,又挪开了视线。
    下雨了。
    雨水打湿了车窗,街道湿漉漉的。
    温芃瞥见了对称的摩天大楼和霓虹灯标志,她知道在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里,有一栋是属于祝司年的。曾经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,直到一次次被打落至深渊,一次次希望破灭,才意识到那代表着自己永远都会被祝司年用权力禁锢。
    有多久了呢?
    十六岁的时候遇见这个恶魔,现在二十六岁了,仍旧没有摆脱掉。
    祝司年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?
    不知道,十年前不知道,十年后还是不知道。
    或许真的是宿命。就像窗外的雨,下向她也落向他,谁也躲不开,最后变成淌在地上的积水,只要一丁点光亮就能把他们痛苦的脸照得明明白白。
    回到家里,祝司年脱下衣服露出满是新鲜伤痕的后背。
    温芃自觉替他上药,手劲不轻不重。
    “你是不是觉得挺遗憾的。”祝司年突然开口。
    温芃顿了下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“你有。”祝司年慢吞吞地说:“刚刚在老宅的时候你肯定想着要逃跑,说不定连计划都制定好了。”
    “可惜了,我出来太快了,不然你现在可能已经试出保险箱的密码了。”
    温芃不说话了,手上暗暗使了点劲。
    祝司年痛得“嘶”了一声,而后笑道:“密码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,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是哪一天了。”
    他握住温芃的手,声音暗哑晦涩,像含着块锈铁。
    “你为什么总是想离开呢,我为你做了这么多……”
    温芃抽出手:“我没逼着你去做。”
    “如果我强奸你,囚禁你,让你失去家人朋友,毁掉你的工作,逼着你跟我结婚,然后冠冕堂皇地跟你说我爱你,我为你付出了一切。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恶心,我反正挺恶心的。”
    温芃对他的恨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淌而被冲淡。是,撇开别的不谈,祝司年确实给了她良好的生活环境,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,甚至连她最厌恶的性爱都能让她从中获得快乐。
    可是那又怎样,她就是觉得恶心。
    这是他罪有应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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